橘子猫五

一只爱摆烂的橘猪
给小鱼干就跟你走呀喵呜!

岁岁平安

突发奇想,斩荒小可爱来一波

真的喜欢喜欢喜欢!那么深情的妖帝真的很心疼他😭😭😭所以我要一个从一开始就爱他的人

有bug啊,将就看⚠️

ooc预警,有私设,对主角团不友好,不喜勿喷谢谢!

私设:斩荒虽然同许宣一起复生,但是许宣是投胎,斩荒是直接就是原本的模样回到妖族,那时他没有认错成小青。



1.

  “今生你多保重……来世,你只会……是我的……”

  自己的妖丹在手中破碎,一阵紫光缓缓流转为尘光星星点点散去。斩荒看着面前站在许宣之后的白夭夭,突然笑了。

  曾经的一幕幕都浮现在他眼前,走马灯似的在他脑海中闪过。而斩荒的身体随着散去的妖丹也变为紫色的流光缓缓消散。

  真可笑啊……他向来随心所欲的妖帝如今为一个情字所困……可怜这一生,从未有人在乎过他的生死……

  不,不对,还有一个人。

  斩荒一愣,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了一抹白色的身影,身姿窈窕,打着一把上面画着山水画的白色油纸伞朝他柔柔一笑……

  那是个很美的女子,身着一袭简洁的白衣,墨色的长发用一条洁白的发带绑起垂在颈后,发尾垂到了腰间。她总喜欢白色,而白色也恰好适合她——那么简单,那么温柔……

  啊……他……好像还没来得及去喝她的桃花酿啊……

  他的无疾兰……他还没来得及好好同她说说话呢……

  

  

  

2.

  斩荒记忆中初见她的那次,恰好是他为收服妖族受了重伤的一次,他实在不支昏倒在了一片不知名的林子里,还被迫化为了原身——五色麒麟。

  不晓昏迷多久,醒来的他便发现自己自己身处一个陌生的地方,全然已不是他昏迷之前的竹林。

  斩荒想起身,奈何他一动,牵动伤口浑身便跟着疼,好不容易才翻了个身换作趴在床上。

  斩荒打量着四周,发现自己身处一个竹屋中,这里面大多都是竹子做的一些物什。竹屋不很大,但两三人居住足矣。

  正看着,一抹白色的身影便闯入了眼帘。瞧见他时一愣,而后微微一笑,温如水的声音便从她口中吐出:

  “小家伙,你醒了。”

  那女子端着一碗汤药缓缓朝他走了过来坐在床边将手中的汤药放到了他面前。

  斩荒打量着她,心中猜想到应是面前的人救的自己。

  “你受了伤,我熬了些药给你,快喝吧。”她柔声开口。

  斩荒闻言转头看向了面前黑乎乎的汤药,还冒着热气,明显是刚熬好的。

  他下意识的凑上去闻了闻,而后一脸嫌弃的偏过了头——这东西谁爱喝谁喝。

  那人看出了他面上的厌恶,轻笑了一下继而柔声劝道:“喝了吧,好不好?虽然味道不好,但是俗话说‘良药苦口利于病’,你这番模样如若不喝药会很很难好的。”

  斩荒根本不予理会,固执的不喝甚至不搭理她。

  “小麒麟……你喝些吧……”

  那人还在劝着,他却已是不耐烦。

  “啪”他一爪子打掉了她递来的勺子。这一弄便使得她手中的碗也被打翻尽数撒在了她白色的衣裙上,褐色的汤药在洁白的衣裙上尤为显眼。

  那人慌忙站起身,抖了抖身上的汤药。尤其汤药还是热着的,一股灼热感缓缓从她手背上升起。

  斩荒也一时没反应过来——他不是有意要打翻的。

  他看向那人,便见她也望着他,好看的柳叶眉微皱起。

  最后,那人看着他也只是轻叹了一声,而后无奈的捡起勺子和碗便又出去了。

  斩荒看见她眼中有很多情绪飘过,但唯独没有愤怒——这与他曾经遇到的人不一样——这名女子……好似没有脾气一样……

  而且,她身上有一股他很熟悉但又想不起来的好闻的花香……

  

  

  

3.

  没一会儿,那女子就又回来了,手中还拿了两个小瓷瓶,仍旧是方才的位置坐下。

  斩荒正闭着眼休息人来了也没睁眼瞧,身上的伤口便突然传来一阵凉意。他下意识睁眼回头,便见一只修长纤细的手正伸着手指给他上药——凉凉的,柔柔的,很舒服。

  “不愿喝药的话那便上药吧,虽说没有那汤药药效好。但配上我刚炼好的丹药,应该会好些。”

  她这样说,可那只被烫伤泛红的手却分明还在微微颤抖着。

  斩荒头一次觉得有些愧疚,索性趴着不动了。但他刚闭上眼,那人便上好药将一颗丹药倒在手掌间递到了他面前。似是担心他又不高兴,她还特地加了句:“这个不苦,无味的。”

  斩荒转头看向她,便见那人正期待的看着自己面上还有着一抹温柔的笑意。

  待斩荒吃下那枚丹药,身旁的人才像是松了一口气放松下来,伸手摸了摸他的头。

  斩荒不喜欢别人摸他,但是转头看见那人手上那片泛红时他还是妥协了,不动任由着她摸。好在那人只摸了一下便收回了手。

  “你以后跟着我过可好?”她望着他柔声开口:

  “我先给你取个名字吧,叫……岁岁?这个好听。”

  岁岁平安,愿你此后一生顺遂,无病无灾无难。

  斩荒一听倒是出声立即表示不乐意了——他堂堂北荒妖帝怎能取这般小家子气的名字,若是让他人知晓那他的面子往哪儿搁!他这妖帝还如何面对他那一众妖族!

  面前的人不知斩荒心中的种种,只是想起他受伤那时便希望他日后好好的。

  “那日后便唤你岁岁了。”她笑的眉眼弯弯,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

  “我叫箬兰——就是一种草药名,本体还是稀有仙花哦!”

  

  

  

4.

  斩荒觉得箬兰的医术确实是不错的,不过半月左右他便可以下榻活蹦乱跳的了。

  “岁岁慢些。”箬兰在他身后跟着出了屋门有些不放心的看着他柔声叮嘱。

  然而好不容易从榻上下来的小麒麟哪里会那么乖巧听她的,这半个月他在那榻上这竹屋里待的都快发霉了!

  屋外阳光正好,暖洋洋的照的人也暖和。小麒麟索性趴到了那一旁的躺椅上寻了个上好的位置懒洋洋的晒着久违的太阳光。

  眼见自己的位置被占了,箬兰也只无奈的笑笑坐到躺椅边的石桌旁坐下煮了壶茶拿着放在桌上的书简看了起来。

  “咕噜咕噜……”

  不多时,茶水沸腾,茶香袅袅升起。假寐的斩荒嗅了嗅便知晓这是上好的竹叶青,立即将前爪搭在石桌上直起上身。

  箬兰听着动静看了过去,便见他正直勾勾的盯着那陶壶。

  “岁岁也想喝吗?”她看着他询问出声,便是立即就拿了一个茶杯烫过后倒了一杯茶给他递到他面前,还贴心的给他吹了吹凉。

  斩荒看着她手中的那杯茶,又看看她,突然有些不好意思——他好歹也是堂堂妖帝,怎么能如此这般?倒是像个废人一样要别人如此照顾着。

  “不喝吗?再不喝可就真的凉了,味道就不好了。”箬兰不知小麒麟在想些什么,只是看着他适时出声提醒了一句。

  斩荒闻言看了她一眼,随后又想了下,还是将两只前爪搭在了她捏着茶杯的两根修长手指上半支起身低头喝着她手中茶杯里的茶水。

  “慢些喝。”箬兰柔声说着,眼中是化不开的温柔春水。

  茶水见了底,斩荒满足的咂了咂嘴。

  好喝是好喝,不得不说这人泡茶的功夫还真是不错啊。只可惜比起茶来,他还是更喜欢喝酒。

  “还要喝吗?”箬兰用素白色的袖子轻柔的给他擦着嘴询问。

  眼见小麒麟摇头,她便又一拂袖变出一盘糕点来放在躺椅上向他介绍着:“这是桃花糕,尝尝看我做的如何?”

  斩荒闻言低头嗅嗅,而后小小的咬了一口。

  软糯的口感极好,花香溢满口中,甜度的也适中,味道属实合他的。

  这人还真是什么都会!

  看着小麒麟吃的欢,箬兰也高兴,伸手揉了揉他的小脑袋。

  “我常年一人居这百草谷,时常闲着便喜欢做些东西。只是每每做完了也只有我自己品着。”

  “若你喜欢,我以后就做给你吃可好?”

  斩荒闻言抬眸,对上了那双透着期待的杏眼,水盈盈的眸中此时清晰的映着他的麒麟真身。

  只那么一瞬,鬼使神差的,斩荒看着那双亮晶晶的眸子点了下头。

  而得到回答的人眉眼瞬时弯起,眼眸间染上喜悦。

  斩荒看着那双倒映着自己身影的眸子忽地觉得有些眼熟。只是可惜,他想不起来……

  

  

  

5.

  箬兰向来是个说到做到的人,既答应了小麒麟要给它做好吃的便是立即就开始准备着,刚好吃食里也可以加上些许补身体的药草给他好好补补!

  斩荒对她做什么吃食倒并不很感兴趣,毕竟她做的确实和他胃口于是吃什么便成了无所谓。

  他每日都喜欢趴在那躺椅上晒着太阳,偶尔趁着姜汐不注意跑去她那种草药的园里偷挖两棵灵草灵花给自己补灵力以便更快化人形。

  箬兰不是没发现,毕竟自己的药园本也不大,少两株药草很容易发现。何况她其实看见过那小麒麟在药园中努力刨草药的模样,每次都弄的一身泥,不过好在它也知道脏了要去后面的温泉中洗洗,洗的干干净净的了才叼着药草去躺椅上吃着。

  自己见到带回来的小麒麟,宠着便好。

  箬兰对此其实并不很在意,只怕他误食了自己种的那些带着毒性的草药。

  这般想着,箬兰便抱着比自己巴掌大些的小麒麟到了药园旁放下。

  斩荒看着她抱着自己来到了这里也并不意外,毕竟那么多草药被吃了肯定会被发现的,只不过是早晚问题,她若问起承认便是,堂堂妖帝吃几她株药草怎么了?日后回妖族再让人寻几株更好的还她便是!

  做好准备的他下一刻便看到箬兰伸手指着那片药园画了个圈,示意着药园的那一小片,而后听到她轻柔的声音响起:

  “岁岁,那一小片是我种的带着毒性药草,它们得同其他药草同煎才能祛除毒性,你记着可别误食了。”

  说着,她又指着其它一小片示意:“那一方是我种的滋补的灵药草,你可以多吃些的,那片没事。”

  “那边一小片呢,是我种的用来外敷的药草,你若喜欢的话也可以多吃些,无妨的。”

  “……”

  听着她絮絮叨叨的叮嘱,斩荒突然一愣。

  她……居然不怪自己吗?以前他在百草仙君那老头的百草园里偷吃那么些的时候他都能感觉到他的怒火。只不过碍于他是天帝的胞弟不好发作罢了……

  而面前这人……是一直都这般没脾气?那可当真好欺负啊!

  真是……

  箬兰叮嘱完,转头垂眸看着身边的小麒麟正盯着自己不免有些疑惑:“岁岁?怎么了?”

  小麒麟看着他摇了摇头,而后将目光投向了药园之中。

  箬兰同他相处了那么些时日,仔细一想便也猜到了他的意思,当即伸出手揉了揉小麒麟的脑袋笑的温和:

  “你喜欢便吃吧,不过是些草药罢了。你正也是长身体的时候,多吃些无可厚非。只是要注意——不可多吃,否则灵力过多会导致身体不适的。”

  斩荒点了下头,算是听了进去。

  

  

  

6.

  箬兰会酿酒!还是他最喜欢的桃花酿!

  这倒是把斩荒高兴坏了,两眼放光的看着她把不知何时埋在那棵高耸桃花树下的酒坛挖出一坛坛摆好,又将刚封好的酒坛埋入树下。

  斩荒在一旁帮着她推土踩实,蹦跶着的小麒麟着实让人觉得可爱。

  “来吧,尝尝我酿的酒如何吧?”

  箬兰拎着酒瓶走到了茶桌旁,倒了半碗给刚跳上躺椅的小麒麟放到它面前:

  “先喝这么些,我怕你一会儿喝的起不来。”

  斩荒看着面前的半碗酒表示轻松,他的酒量可是极好的!

  见着小麒麟将面前的半碗酒一饮而尽又眼巴巴的望着她,箬兰不由得失笑又给他添了半碗。

  一来二去的,一瓶酒已见了底。面前的小麒麟却仍旧是双目清明的看着她不见半分醉意。

  箬兰这下也猜到他的酒量不差,便将另一坛酒起封直接整瓶给他。

  斩荒抱着酒壶乐得自在,余光却见一旁的箬兰喝着清香的茶不由得有些疑惑。

  察觉到他的目光,箬兰轻轻一笑解释道:“我酒量不好,一碗就倒。”

  嗯?这么差?

  “谁说酿酒的人酒量就一定好了?”箬兰对上他诧异的目光含着笑意揉了揉他的小脑袋:

  “我本来也不怎么喝酒,只是闲来无事罢了。”

  “况且……我酿的这酒不好喝。”

  斩荒闻言一愣,看着她满是不可置信。

  这个桃花酿酿的还不好?这比他之前喝的都好喝上许多了!入口醇香,桃花香溢满口腔,细细品还有丝丝回甘。

  这都不好的话,那她之前喝的酒该有多好?

  “这酒……不是我想要的那个味道。所以总觉得,这些都不好喝。”箬兰看着他怀中的酒,似是叹息一般。

  斩荒看见她素来没什么波动的清澈眼眸带上了几分水色。

  箬兰不知在想些什么,回过神来只一笑,拿过另一只茶杯倒了些酒在里面。

  清澈的酒水倒映着她的面容,杯壁被她轻轻摩挲着。

  “我记得我同你说过,我的本体是植物对吧?”

  正喝着的斩荒听到她这么一问忽地一愣,回想起来好似确实有这么回事点了点头。随后又不明所以的看向她,不理解她为何忽地提起这个。

  箬兰转动着手中的酒杯,看向院中的桃花树像是在回忆一般,沉默了片刻才开口:

  “我以前,在还没化形的时候,被人带到家里养过的。那人是个喜欢喝酒的,同岁岁你一样,酒量极佳。”

  “可惜,很少有人陪他。所以他就把心思转到了在他桌上的我身上。”

  “他啊,直接把一碗酒倒到了花盆里,说要让我也尝一尝这佳酿……”

  箬兰忽地笑了下,像是叹息般的吐出了一句话:

  “他不会养花,我也不是朵好花。”

  斩荒这次清晰的瞧见了她眼中弥漫的水雾,那里染着哀愁和伤感。

  箬兰蓦地起身,伸手拭去了眼眶中的晶莹笑着拍了拍他的头:

  “岁岁你喝吧,我去屋中休息一下,不够桌上还有。”

  说罢,她已然绕过他去往屋中,一面走还一面道:

  “这酒真醉人……”

  可斩荒待她入屋后直望向那桌上的酒。

  酒杯仍旧在那里,酒杯里仍旧还有散发着花香的酒。

  这人,找借口都这么烂。

  

  

  

7.

  是夜,一个寂静只听得见风拂过的声音的散满繁星的夜晚。

  斩荒白日已然喝成醉醺醺的睡过去。而待到夜半醒来时,他下意识望向一旁的竹床——被褥虽铺好,却独不见人影。

  于是斩荒慵懒的舒展下身子,打算去找找看这人大半夜不睡觉干嘛去了——顺带去后面温泉洗个澡,这一身酒气熏得他难受。

  只是四下找寻,院里厨房药园都没有——那人会去哪里?罢了,先去洗澡。

  斩荒这般想着,打了个哈欠也就往后面走去。

  不巧的是温泉池旁正靠着一个人,一头乌黑的长发用着一根木簪挽起,只有些碎发不均的落下。皎洁的月光洒在温泉池上欲镀一层银光,而温泉池的人受此照拂,亦镀上了一层柔光,衬的皮肤细腻如玉,白皙如月。

  精致的面上因着微醺和这温泉的浸润,两颊升起些许如雾的红润。

  斩荒一时看楞了神,下意识的咽了口唾沫。回过神来后赶忙转过身去,在心底默默哀嚎:

  谁能告诉他为什么大半夜有人不睡觉跑来泡澡的!

  许是听到动静,池中人转头望向它下意识的喊道:

  “岁岁……”

  连带着喊人都受酒的影响,嗓音都带上几分慵懒,听着有些像在撒娇,软乎乎的。

  斩荒愣了一下,随后便一面转身却是不敢抬头看她,一面在心里庆幸着自己此时是麒麟之身。

  “岁岁,过来……”箬兰笑着向它招了招手。

  斩荒有些犹豫,但半晌在她再一次呼唤时还是闭着双目缓缓走了过去。

  “岁岁害羞了?”箬兰见状轻笑两声,伸手覆上它的双脸。

  温热双手附在自己发烫的脸上的那一刻,斩荒下意识的就睁开了眼睛。面对着的便是她含着笑意凑近的面庞,一人一妖之间的距离不过一只手。

  斩荒借着月光甚至能看清她好似蝶翼的根根分明的长睫。

  心,跳的很快。怀中的不像是心脏,倒像是一只乱跑乱跳的兔子。

  “岁岁……岁岁平安……”箬兰喃呢着,忽地向前探了些与他额头相抵。

  气息交缠,斩荒嗅到了那吐息间的醉人。微偏头,斩荒就见到那池边的一坛酒和那一还留有半碗的桃花酿。

  “岁岁……”面前人忽地一笑,抬头看着他的眼中都染上一层水雾,透着细碎的月光。

  斩荒看着面前的人,觉得自己可能要溺在她的眼中。

  “岁岁……我的岁岁,平平安安,前程似锦,万事无恙……”

  一个轻柔的吻,落在了他的额间。温热的像一触即分的落花。

  斩荒登时呆愣在原地,看着她的眼中都带上了几分不可思议。

  箬兰见状觉得面前呆滞的小麒麟实在可爱,又用鼻尖轻轻的蹭了蹭他的鼻子,好似依恋。

  斩荒看着她,回过神只觉得这人一定是醉的昏了头。

  她今天不还提了那个人吗?对,肯定是他!说不准岁岁这个名字都是那个人的!肯定就是喝多了,认错了!

  斩荒试图压住心底的慌乱。

  “岁岁……岁岁真好看……”

  箬兰看着他,一滴泪却是划过脸庞落下喃喃:

  “他也是天上地下最好看的,那样一只妖……”

  斩荒发誓,方才真的只是他胡乱说的,没想到是真的!

  可这么一听,心底的慌乱虽平,但升起的却是一股空落。

  “他……是谁?”斩荒看着她忽地开口问她。

  “他啊……”箬兰忽地垂着眸子轻笑,眼泪却不受控制的落下,“他是我喜欢的妖,一只大妖。”

  “他很强大,但是——我不小心把他弄丢了……”

  

  

  

8.

  月光一向是会撩人心弦的。

  斩荒施法将昏睡过去的人身上变出了一套白色的里衣,随后便将人抱回了竹屋安置在床上。

  化人形本不用损耗什么,但他妖丹还未完全恢复,这一变倒是又将刚恢复些的妖丹损耗了些。

  他化回本体的时候还在想,等回妖族了一定要好好找寻一番她口中的那只大妖。

  不知不觉间,阳春三月已过,空气不再时时带着那份润物细无声的湿润,阳光洒在身上时的暖意更甚。

  最近斩荒可以是说已经好了个七八分,但不光灵力,还有逐渐被她喂养得圆润的身子。斩荒在洗澡时瞧过水里的倒影,看着明显大了一圈的脸蛋他也暗下过决心:他不能再这么吃了。

  但转念一想,日后若是回了妖族,不就吃不到了。这么想着,他突然觉得把这人一齐带回北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这人医术高超,酿酒又实在合他胃口——着实是个不错的主意!

  彼时,箬兰正在院中晒着药草,瞧见那小麒麟脸上不断变换的表情不禁轻笑了一声。

  虽不知它在想什么,但这小麒麟这幅模样着实也有意思。

  那日的事情,她全然忘却,仍旧不时同他在屋外作饮。

  只是他饮酒,她品茶。

  它每每都爱喝醉过去,抱着酒瓶不撒手。若是想将它怀中的酒瓶拿出,小麒麟少不得要哼哼唧唧的。

  “岁岁。”她开口轻唤了一声。

  斩荒几乎是下意识的就抬眸看去,便见那人正笑着看他。

  “过来,我带你去寻草药了。”

  她蹲下身朝他张开了双臂,眉眼微弯像明月般。

  但明月没有她柔软。

  这是他每次看到她这般的模样时总会冒出来的念头。

  这人,确实像朵花。柔软的不像话,尤其是心肠软,耳根子更软。

  好像也就适合待在这与世隔绝的地方。不然,总担心这人会受到欺负。

  箬兰看着缓缓走到自己面前的小麒麟轻轻一笑,伸手熟练的将它抱入了怀中便一转身消失在了原地。

  其实一开始斩荒是不愿被她像个宠物般抱在怀中的,但每每寻草药时他总待不住。然后箬兰就会到处寻他,上次还摔了一跤差点跌下山崖。

  所以斩荒也就只好任由她抱着。

  不过后来斩荒也放开了,毕竟自己现在只是一只麒麟,不是妖帝斩荒。

  她抱的是小麒麟干他妖帝斩荒什么事?

  虽说他偶尔也会觉得这样不大合乎礼,况且他也是有心仪之人的,虽然……虽然白夭夭并不爱他,但他妖帝斩荒只要认定的,那就没有什么能够阻挡他,哪怕是将人抢来也在所不惜!

  “岁岁,怎么了?”

  箬兰正采着药草,看见怀中忽地皱着眉头的小麒麟心中蓦的下意识升起丝丝担忧。

  方才采草药时划到哪里了?不会吧,自己一直有小心的护着它啊,自己都没被划伤小麒麟怎么会伤到呢?

  待到自己的爪子被抬起细细察看,斩荒才回过神,恰好对上那双透着担忧的眸子,眉头轻微皱起。

  一瞬间,他下意识的将爪子搭在了她紧皱着的眉头上。

  箬兰见状瞬时松了眉。

  “没事就好。”她说完也似安抚似的摸了摸它的头,而后缓缓起身看了一眼竹篮中半满的药草,思虑了片刻又看向怀中的小麒麟询问出声:“回去可好?今日的药草也采的差不多了。”

  斩荒点点头。

  得到回答的箬兰提起篮子,一眨眼间便回到了他们的小竹屋前。

  推开院门,她便将小麒麟放在了地上,而后拎着篮子去了厨房煎药。

  这些其实都是给斩荒补身子的,那次伤还是没治本,得把那伤的根本治好了小麒麟才能彻底好起来。

  一开始斩荒还是不愿喝的,他速来怕苦。后来箬兰也想了个法子,她弄了很多甜食,待到他喝完之时便赶忙往他嘴里塞上一个。有时是一颗红枣,有时是一颗糖,有时是一块糕点。

  和箬兰在一起的这些时日,是斩荒从来没有过的舒服和放松。和她在一起,她便从来没有让自己吃过那些苦。

  他偶尔也会想着,就留在百草谷吧。可这想法不过刚开始,便被他自己摧了个粉碎。

  他是斩荒,是北荒的妖帝,身负万象令,便得负起那偌大的妖族。妖族还有逆云在等他,还有……还有白夭夭,那是他承诺过的人,要以三界为聘而娶的人。

  没关系,届时等他占领那九重天统一三界了,他便再派人来将箬兰也一同接走便好。

  毕竟他是斩荒,不可能真的成为岁岁,不可能真的当一只宠物。

  他不允许自己这般。

  

  

  

9.

  半个时辰左右,箬兰熬好药便端着药碗去了药园,如她所料——小麒麟在药园玩的不亦乐乎呢。

  “岁岁,来喝药了。”

  她看着那边轻唤了一声,而斩荒闻声便跑了过去。

  “瞧瞧你,像只小花猫。”箬兰低头看着小泥团子笑着蹲下身用袖子给它擦脸。

  斩荒一听忽地冲她叫了一声,以表示自己的不满。

  “我知道,我们岁岁可是最漂亮的小麒麟,花猫没我们岁岁好看。”箬兰柔声哄着傲娇的小麒麟,将药碗递到了它面前,另一只手中已是备好了一颗糖。

  斩荒看着面前的汤药还是有些下不去口。虽说他日日都喝,但这味道他果真还是无法适应。

  半晌,他深吸一口气,眼一闭就顺着她的手喝那碗中的苦药。

  看着小麒麟视死如归喝着药的模样,箬兰轻笑出声,熟练的赶在他咽下最后一口药时将糖递到了它嘴边。

  斩荒扒着她的手赶忙将糖含入口中,没一会儿嘴巴里就只剩下一股花香。

  很甜,居然是兰花味道的。他之前没尝过,他猜测应该是她近日刚做出来的。

  箬兰看着脏兮兮的小麒麟,伸手将它抱起丝毫也不在意洁白的衣裳被它身上的泥染脏。

  “走吧,我抱你去洗澡,一会儿呢我恰好……”

  抱着自己的人忽地顿住,斩荒下意识的抬头便见她正呆愣的望着面前。

  于是斩荒又向她望着的地方望去,便见那里正站着一个身着灰白衣裳,白眉白发,手上的长木杖上还挂着葫芦的一个老人,周身仙气萦绕,一瞧便不是凡人。

  巧了,斩荒对这人熟悉的很——百草仙君,他那个好大哥身边的得力助手。

  他来做什么?难不成是来寻自己的?

  斩荒正想着,便感到抱着自己的人忽地转身将自己放在了地上。

  “岁岁先去温泉洗澡吧,我有事。”

  那一刻,斩荒便注意到箬兰不对劲,她眼中无论何时都无波的春潭忽地有了丝丝的冷意。

  他很想问她,但碍于百草仙君,他还是听她的先行离开了。

  毕竟现在若是被他发现,对自己多少有些不利。

  看着小麒麟跑离的身影,半晌,箬兰回身给自己施了一个清洁术便走到了一旁参天的桃树下幻出一张矮茶桌。

  “您先坐吧。”

  她淡淡开口,自己先到了那茶桌旁盘膝坐下沏茶。

  

  

  

10.

  百草仙君回过神,闻言到了她对面的位置坐下仍旧看着她,似在打量,也好似在回想。

  半晌,便听他缓缓叹息了一声:“你瘦了许多。”

  箬兰倒茶的动作一顿,而后便又恢复了平静,将倒好的茶放到了他面前。

  “你这么些年可还好?”百草仙君见状轻声问着对面的人。

  箬兰轻抿了一口茶,目光始终落在茶桌上不愿抬起:“这些年,我过得并不好。但最近很好。”

  “为何?”百草仙君赶忙关心的询问缘由。

  箬兰这才缓缓抬眸看向了他,清澈的眼眸中蒙上一层心碎的忧伤苦涩的开了口:“您当真不知吗?”

  百草仙君被她这般伤心的目光看的一愣,忽的就想起了几年前的事情。

  半晌,箬兰听见他带着沙哑的声音响起:“这些年……是我对不起你。”

  “……您这些年并未对不起我,您对不起我的自始至终也只有那一件事。”箬兰不会贸然将这些年不属于他的罪安在他头上。“所以您这次来寻我,又是什么事呢?”

  无事不登三宝殿,百草仙君是有事才9会来寻她吧……

  “我……”百草仙君忽地被问到来意,手指无意识的抓紧了衣裳,眼眸中带着些许犹豫。

  踌躇片刻,他缓缓开口问她:

  “你可还想去蓬莱?”

  箬兰一愣,抬眸看着他,面上带了些诧异和丝丝不可置信:“我?你……想带我去吗?”

  百草仙君看着她这幅模样心有不忍,但终究点了点头,手指在桌下已然攥紧衣裳。

  箬兰闻言愣了一下,回过神来后眼中是掩不住的喜意,唇角上扬着,笑的也惹人喜悦。

  可以回九重天吗?那便可以给小麒麟做上好的吃食了,九重天的仙草仙花仙露带着仙力,小麒麟定会喜欢的!

  “不过在去九重天之前,可否先行帮为父一个忙?”

  箬兰的笑容顿时凝固在了脸上:“什,什么忙……”

  百草仙君闭了闭眼,终是说出了此番的来意:“可否……可否拿你真身一瓣无疾兰,冷凝入了魔……你的无疾兰瓣有净化魔气之效……”他看见她因为伤心垂下的眸子,赶忙又补道:“我知晓这很让你为难,但是最后一次,待她好了之后我便接你回九重天!我保证!”

  箬兰闻言愣了半晌蓦地轻笑出声,而后抬眸看着他,通红的眼眸中只刹那间剩了满目的失望。

  好似……是她太天真了……

  “您说的真好听……她入了魔,便要拿我的命来救她吗?”

  “你这是什么话,我只是……”

  “只是什么?”她冷声打断了他,“是啊……我的真身是无疾兰,无疾兰之瓣是个好东西,尤其是我的这一瓣可抵百棵仙草仙花还有奇效。”

  “可您知道吗,我祭出一片受的是凡人钻心剜骨的疼,是剥皮抽筋的痛,失的是我千百年来好不容易修来的灵力!……如此,您依旧还是要吗?”

  百草仙君看着她的模样,忽地有些不敢对上她的双眼,便是微微垂下了眸子,只道出了一句:“待你同去九重天,我会好好补偿你的。”

  箬兰的最后一丝期望也被这轻飘飘的一句话给毁的粉碎。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她一次次要对他有期望,为什么……几年前这样,几年后他还是如此……

  她咬着唇,强忍着不让眼泪流出,失望透顶的抬起头将眼泪收回眼眶。

  良久,她点了点头:“好……我给您,我给您花瓣……”

  “真的?”百草仙君猛的抬起头看向她,眼中满是惊喜。

  箬兰看着他的模样在心底冷笑了一声,淡声道:“我可以给她,但我也有条件。”

  百草仙君赶忙道:“你说,什么我都能答应你!”

  箬兰看着他,缓声开口:“我不需要您的补偿,而我此生也不会再去九重天。”

  “我用这一片真身兰瓣,断去你我之间最后的关系,您可愿意?”

  百草仙君听完顿时犹豫了,震惊的看着她,似是不敢相信这是从她口中说出的话。

  或许他早忘了,这个孩子本性是这般倔强和坚韧的啊。

  “您答不答应?”箬兰看着他,眼中是从未有过的决绝。

  百草仙君叹了一声,哑声应道:“我,我答应你……”

  箬兰看着他,半晌起身只留下一句“等着”便回了屋中。

  她知道的,知道会是这个回答,但是她还是不可避免的被这句话伤得深。

  百草仙君……呵,果真是知道如何才能使草木最疼……




11.

  彼时洗好澡趁着二人不注意到屋中门口已然偷听完全的斩荒看着满目失望的箬兰走来微皱起眉。

  箬兰一眼便注意到了它,赶忙拿袖子擦掉眼中的泪花,而后扯出了一个笑容走到了它面前蹲下身子柔声哄道:

  “岁岁乖,我,我现在有事,你……你先去外面玩好不好?”

  斩荒看着面前已是强撑着哽咽的人,心有不忍的点点头而后乖乖的走出了竹屋。

  关上门的那一刻,他小跑着绕到了屋后,悄悄隐去了自己的气息趴在那窗口前用爪子戳出了一个小洞偷偷往里面看着。

  箬兰盘膝坐在榻上闭着双目,一手置于胸前一手紧抓住自己的衣裳,嘴中还咬着一块白布,应是怕咬伤自己。

  这么大阵仗,究竟是要怎么做?斩荒好奇起来。

  灵力流转,斩荒只见那一片兰花花瓣从她胸口中缓缓冒出了一个尖,而后便是一点一点的探出来。

  整个过程,她嘴中的白布已然是被紧咬住,而且还是咬的死死的。豆大的汗珠已然从她额上冒出,原本就不算得上是好的脸色已然是刹那间变得苍白。

  箬兰收紧手指紧攥住衣裳,咬着白布的嘴里溢出来轻微的隐忍声。

  真身硬生生被撕裂,还是自己下手……或许说是刻骨剜心都是说轻了,何况她其实也只是一个不足千年修为的小花灵。加上化形这几年是在人间的此处,灵气不足,于是修行再刻苦或许也比不上在药师宫的一月。

  整个撕裂真身的痛苦,持续了一刻钟。斩荒看的抓心挠肝,恨不得此时冲进去给她护法。

  可是若是贸然进去打扰了,他怕箬兰会走火入魔,最怕的还是她会有性命之忧!

  他又不会医术,她如果有个三长两短斩荒也不知道怎么办啊!

  说到底,还是都怪百草那老头!

  真是……凭什么就让箬兰付出!那冷凝他又不是没见过,本就无可救药了!还让她祭自己的真身……简直是愚蠢!

  百草老头蠢,这人更蠢!

  “呃啊……”房内传来一声虚弱的呼痛的呻吟。

  箬兰看着手掌中的那一片不过手掌心大小的兰瓣,苍白的脸上露出几分苦涩。

  没有丝毫血色的嘴唇和面庞,让她整个人看起来都有些摇摇欲坠,下一秒似乎便会倒下。

  箬兰攥着手中的花瓣,看着它。只在刹那间,便是已然红了眼眶。

  一行清泪划过她的面庞,滴落到她洁白的衣裙上,显出一小块水渍,但很快那小水渍便又消失不见。

  “嗷呜!”竹门直接被撞开,斩荒直径奔到她面前担忧的看着她。

  她脸上的泪痕还没来的及擦净,便被他一览无余。斩荒愣了一下,而后眉头便皱了起来。

  箬兰察觉到立即偏过头,抬手拭去泪痕随后再看向他时面上有了一抹温柔的笑意。

  斩荒瞧着只觉得这笑比哭都难看。

  “岁,岁岁……你,你帮我把这个,交给外面那个人……可好?”箬兰摊开手,将花瓣递到了他的面前,虚弱的问出了声。

  斩荒闻言有些生气,但抬眸对上她苍白的面容和那双紧含期待的眸子时他还是心生不忍的点了点头。

  “岁,岁岁……岁岁真好……”

  “噗通——”白色身影轰然在他面前倒下滚落下地。

  百草仙君在外听到这一声巨响一愣,随后立即奔向了竹屋:“无疾兰!”

  踏入竹屋,映入眼帘的却不是箬兰而是一道红色的高大身影。

  红底黑棕格的衣裳穿在身上张扬肆意,两侧的鬓边发用金色镂空祥云图案的发饰挽起,顺着其他乌发柔顺的披在身后。五官姣好,是个天上地下都不多见的上好的容貌——只可惜,百草仙君认得他,而且还是深知他性子的人。

  此时他怀中的箬兰,已是连呼吸都微弱起来,感觉马上就要散尽最后一口气似的。

  斩荒此刻哪里顾得上身后的百草仙君,一挥袖直接将人轰了出去,然后就将怀中的人小心翼翼的放在了床榻上。

  一道灵力迅速自他手心没入了箬兰的身体里游走,运行一个周天查看完毕后便又回到他手中。

  斩荒紧皱起眉,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办。让他去找门外的百草是不可能的,毕竟本来就是因为他才让箬兰变成这般,怎么可能再去找他帮忙。

  斩荒想了下,运转妖力打算先替她修复因为本体受损的筋脉。

  紫色的妖力注入她的身体,箬兰略有些不适的皱起眉闷哼了一声。

  筋脉受损,修复起来是只有痛感的,而这份痛感会让昏迷的人更甚。

  

  

  

12.

  箬兰陷入了一个梦中,一个有关她儿时的梦。

  这其实不是她第一次本体受损,还有一次是在她和冷凝都还小的时候。那时冷凝听说她的本体之后,只因好奇便直接吩咐人硬生生撕了她的一片瓣。那时她才多大啊,经此受损直接变回了本体,但是百草仙君,不——应该叫他冷回春,那是他在人间的名字。

  而她,只是他在九重天时怕历劫有意外便顺手把她带下界同养着的刚化形的一株无疾兰。

  所以在他知道事情的始末之后,他并不管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过去了。再后来,她恢复了人身便毫不犹豫的离开了药师宫,但毕竟是刚恢复,她离开没多久便旧伤复发,又化回原形。

  那时她以为自己会就那样死去,可没想到让人给救了。

  恢复意识的时候,箬兰就见到一名一袭红衣的人,红衣似火,面容当真是她见到的最好看的!乌发披散,唇红齿白的分明。从侧面可以清晰的瞧见他长长的眨起来忽闪忽闪的睫毛。

  她被种在土壤里,浇了水,逐渐恢复的很好。

  那时她还懵懂,只觉得天上地下无人可比拟。许是她看的过于入迷,让她还未化人形却仍旧让那人感知到了这过于炙热的目光。

  然而他只淡淡一瞥了自己一眼,便又继续听他身边的那名狼妖说着什么。可惜隔得远,她听不见。

  狼妖汇报完毕,那人便让他下去。箬兰正好奇呢,便又见那人直径向自己走来在自己面前站定。

  “就是你这小妖,盯本座那么久?”朱唇轻启,低沉的嗓音便响起。

  箬兰那时不过四五岁的孩童心性,见他弯腰直面对着他便想也不想的脱口而出:

  “你长得好看!”

  好看的人闻言一愣,而后便见他低声笑了起来:“你这小妖,眼光倒还不错。”

  “我不是小妖,我是无疾兰!”那时还没有名字的箬兰只这般傻傻的向他介绍自己。

  面前的人听了点点头,俯身看着她唇齿轻启:“记好了,妖帝斩荒——便是我的名号。”

  于是懵懂的无疾兰点点头,记下了这个人的名字。

  斩荒对她不错的,偶尔还会给她渡些灵力助她恢复。只是可惜,她被迫撕去的那一瓣是无论如何也恢复不过来的了。

  一株无疾兰到花期时可以结数朵兰花,她只需要自己本体的那一朵其他都是顺其自然的凋零,尘归尘,土归土。

  她被置办在他的桌上,开花时斩荒也是第一个瞧见的。

  某一天,她也不知怎么回事,瞧见他认真的模样便施了个小法术将开的正好的一朵兰花取下飘到了他耳后别着。

  箬兰觉得好看。斩荒却直接将兰花取了下来看着她问她这是什么意思?

  她想了下,这般回答他:“无疾兰之花可治百病的。”

  刚说完便见斩荒笑了下,把玩着手中的兰花回答道:“我知道。”

  “嗯?你知道啊!”她很少见有人知晓无疾兰的。

  “自然,你是蓬莱仙山长出的,我为何不认得你?”斩荒说这话的时候眼眸中闪过一丝复杂情绪。

  有些意外,但那时的箬兰并未想许多只思索片刻想起什么又道:“那我偷偷和你说一个,你肯定不知道!”

  “哦?你倒是说说看,我有什么不知道。”

  见着斩荒对此来了兴趣,小小的无疾兰得意说着自己的用处:“无疾兰之花,叶,果都可入药,但是无疾兰之根可是有剧毒的!可炼制百病——这个你肯定不知道吧!”

  “这个……”斩荒闻言微皱起眉,半晌点点头:“确实,这个本座倒是头一次听说。不过你这般随意告知我,就不怕我利用你做什么?”

  “不怕啊!”无疾兰笑嘻嘻的回答他,“你这么好,怎么可能会利用我呢?”

  “可我是妖,还是妖帝。”

  “那又如何?”无疾兰不以为意,“你救了我啊!还对我那么好!妖又不都是坏的。”

  “你……”似是诧异,斩荒看着她只吐出一个字便笑着摇摇头没再说下去将手中的兰花放在了一旁。

  “你很好,是天上地下对我最好的!”

  不经世事的无疾兰傻乎乎看着他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莫轻信他人。”斩荒见状只得这样叮嘱她,“无论是何人,除自己外,其他人不可随意托付真心。”

  “你也不可以吗?”无疾兰闻言直勾勾的盯着他又好奇的问道。

  斩荒沉默半晌,最后只得看着她无奈的摇摇头:

  “若你执意,便可以。”

  

  

  

13.

  能恢复人形的那天,是无疾兰最高兴的那天。

  因为好看啊!之前在药师宫的时候,来的人都说她比冷凝好看。所以此后也时常导致她被冷凝关在不见天日的柴房里,那里黑漆漆的,只有高处的那一个小窗透进来些许日光。

  她是无疾兰而化,虽已有人形但还是保持着身为草木的习性——有阳光,有水她就能活。

  所以在没遇见斩荒之前,她都是在柴房里靠着那一扇小窗,闻着空气中腐朽的柴薪味而过。

  “你看,我好看吗?”

  化为四五岁奶娃娃模样的无疾兰眼含期待的抬头看着他,一袭白衣的奶娃娃看着干净的不像话。

  斩荒见状蹲下身,忽地伸手掐了一把她肉嘟嘟的脸蛋。

  嗯,手感其实还不错。

  见着人半晌没反应,无疾兰眨巴眨巴眼睛委屈的开口:“不好看吗……”

  斩荒这才回过神来,看着她缓缓起身道:“没本座好看。何况你现在就是个不及我腿长的奶娃娃,哪里能看出你以后是何模样?”

  无疾兰闻言若有所思,半晌才道:“那……我努力修炼,快快长大便好了!”

  “嗯。”斩荒漫不经心的点点头。

  那时刚回来的斩荒,已命人去探查温养他元神之人。好不容易才找到些眉目,自是一门心思的在想那人。

  所以那时的他,自然不知无意的一个点头,小小的无疾兰便上了心,开始不分昼夜的修炼。

  这一修炼,便是两年——人间的两年。

  两年里,她再不曾化人形,化成那般乖乖巧巧的奶娃娃模样。修炼时,算是像闭关那般的隔绝外界一切。

  她想啊,斩荒是妖帝,那自己一定要化人形努力化的好看些才最好!

  妖界贫瘠,但与人间而言胜在灵气充沛些。所以无疾兰不眠不休的两年,修炼的还算不错。

   两年没见,仍旧化人形只有七八岁模样的无疾兰有些想他。

  虽未完全长开,但稚嫩青涩的五官却也不难看出以后会是个怎样的美人面。




14.

  “逆云!”

  找了满殿的无疾兰未见盼着的人,便直接跑出殿外打算找熟人问。

  逆云看着面前孩童,差点没认出来。半晌才不确定的问出声:

  “你是……主上的无疾兰?”

  无疾兰点点头,随后问他:“斩荒呢?他怎么不在?”

  “主上去人间寻人了,你先……”

  还不等他说完,便见面前的孩童迫不及待的没了影:“我先去寻他!”

  逆云对此没太在意。所以他也没想到,她这一去,就再也没回来了。

  她修为不精,捕捉到的气息有限。于是她刚入城,便被这烟火气息扰了知觉,再寻不见那熟悉的气息半分。

  七八岁模样的无疾兰,就这样在偌大的城里到处寻着那只大妖。

  “斩荒,你到底在哪里啊……”

  寻累了的无疾兰随意坐在街边,环抱着双膝低着头委屈巴巴的。

  天公不作美,本就寻妖不顺的时候老天偏又降下大雨。小小的无疾兰只好再次跑到一个无人的屋檐下躲雨。

  没成想,这一跑刚好让出门在外游玩的冷凝注意到了她。

  认出她的冷凝二话不说便让跟着的人去抓她。小小的无疾兰想起当初的那份痛,害怕的只知道跑。

  可一个七八岁的孩童怎么能跑的过他们?她摔倒在地,两人就迅速将她摁住带到冷凝面前。

  无疾兰在雨中浑身湿透,冷凝却被雨伞完好的罩在其中,裙摆都不曾沾染上半分。

  回到药师宫,她挨了一顿打便被扔回了黑暗的柴房。湿透且被染上污泥的衣裳紧贴着瘦弱的身躯,乌黑的头发粘在她的后背和她脸上的淤青红肿处。整个人看起来狼狈不堪,可怜又不忍。

  而冷凝也不知从何处弄来的符,贴在了柴房的门上让她无处可逃被迫囚禁在这里,哪里也去不得。

  她就这样蜷缩在柴房的角落里,喃呢着斩荒的名字哭到昏迷。

  就这样过去了又一个两年,无疾兰趁着看守的人不注意迷晕了他们再次逃了。

  逃出的无疾兰下意识去了北荒,去寻斩荒,去寻这两年她在那个柴房里支撑着她活下去的一切。

  可无疾兰寻到他时,目光却落到他身边美艳的蝴蝶妖身上。

  无疾兰曾记得那时除了逆云,他没有其他人在身边的……

  原来两年这么漫长,漫长到他身边有了别人。

  是自己来迟了吗?

  也对,他又不是自己,又怎么会像她一般?原来两年的一切也只是自己自作多情。

  无疾兰径自自嘲的笑笑,不舍的复望了他一眼便悄无声息的同来时一般又如一阵烟似的散去。

  斩荒不知道她曾来过,也就不知道她误会了自己。就像当初的无疾兰不知道那天她被抓回去之后,斩荒也曾派人手四处去找她,不知道当初斩荒曾想过待无疾兰修炼到时候了,便让她跟在自己身边同逆云一般当个心腹。

  

  

  

15.

  离了北荒的无疾兰,漫无目的的走着,最后方才来到了她如今待着的百草谷。

  在这里她遇到了一个老妇人,老妇人误以为她是迷路的姑娘家,又见她模样有些狼狈便收留了她带她回了竹屋。

  无疾兰见老妇人心地善良感激她,便也将自己的身世告知于她。

  老妇人闻言便把她当自己的亲生女儿看待,教她习医教她识这百草谷的草药教会她很多很多,还给她取了名字。

  可人的寿命是有限的,没过几年,这竹屋便只剩下自己了。

  寒来暑往,春夏秋冬四季在她眼中不过转瞬即逝之间。日复日,夜复夜,年复年,在深夜时她方才喜欢在屋外的躺椅上睡下,入梦相思。

  斩荒……她时常看着天上的月亮深思,在想他会在做什么,或许还在寻人,只是寻的不是自己。

  一年又一年,不觉间八年就这样过去了,当初的娃娃早已蜕成少女模样。不负众望的她,出落的亭亭玉立,温婉至极。

  再后来,便是如今一次采草药时,拾到了受伤的小麒麟……

  斩荒曾以为她早就死了,没想到如今还会遇见,还阴差阳错的救了自己……属实是造化弄人。

  替昏迷中的她细细掖好被角,斩荒便出了竹屋。百草仙君在院内等着,见他出来赶忙上前去,却又不敢贸然询问。毕竟斩荒的气性他还是知道的,当初就是桀骜不驯的性子导致才他与九重天有了千年前的那场仙妖大战。

  

  

  

16.

  “无疾兰瓣,她让我给你。”

  斩荒语气生冷的很,看着他的眼神都让人不寒而栗。

  百草仙君看着手中的花瓣,再三斟酌下还是询问出口:“无疾兰她……”

  “她现在是箬兰,不是曾经遭你冷眼相待的无疾兰。”无意窥见她神识知晓全部的斩荒忍不住提醒。

  百草仙君登时被这一句话噎住,看着他半晌垂下眸子来。

  斩荒看着他这幅模样,不禁冷笑一声出声嘲讽:“哼,你们九重天的仙人果真都是这般虚伪。”

  “你当初为求自保便将千年来好不容易才化成形的无疾兰带下界,没什么问题将她扔到一旁,有问题便将人哄上两句然后求人献祭本体。”

  “百草仙君这仙做的——可真是厉害。”

  百草仙君闻言有些讶异,虽然不知道斩荒是如何知晓,但他说的确是事实。

  “百草仙君,花瓣你也拿到手了,还不滚——莫不是还想要她的命才肯罢休?”斩荒冷冷的瞥了他一眼。

  “无……箬兰现在如何了?”

  “她就不劳仙君过问了。毕竟——花瓣你也已拿到手,别忘了你之前答应她的。现在,她同你再无瓜葛!”斩荒皱着眉,一想起方才她的模样便忍不住恼怒。

  “别再来打扰她,否则小心本座不留情面!”

  百草仙君抬眸望向紧闭着的屋门,终是深深叹出一口气离开了此处。

  斩荒见他离去思虑片刻,以妖力在此处布下一片结界,也顺带给远在北荒的逆云送去了一道令羽告知他在何处。

  只是……箬兰若是现在见到自己……

  斩荒有些担忧,复又入了竹屋。床上人双目紧闭,那张总是带着温柔笑意的面庞此时虽恢复了些血色看着却仍旧脆弱。

  斩荒忽地想不明白,为何她经受住了那么多的苦难却得这样的好性子?

  若是他,怕是早就闹了个天翻地覆。

  “咳……咳咳……”床上的人忽地有动静,斩荒赶忙看向她试着轻唤了两句。

  “水……渴……”

  听到她的话,斩荒急忙到桌边倒了一杯水随后将人半扶起靠在自己怀中。

  箬兰只感觉嗓子干哑的紧,唇边刚触上温热的杯壁便下意识的汲取着水源。

  见着怀中的人喝完水又睡了过去,斩荒只好将水杯暂且放置一旁把怀中的人复又轻轻的放回床上。

  见着饮完水脸色逐渐恢复了几分的箬兰,斩荒面上不自觉的展现了几分笑意:

  “果真还是花”

  “还是软乎乎的喜欢喝水……”

  

  

  

17.

  待到箬兰醒已然是三日之后的事情。

  推开门,就见院中正商议事情的二人向她看来。

  箬兰差点以为自己还在做梦,还在那场亦苦亦甜的梦中未醒。

  “发什么呆?”斩荒缓缓起身走了过去。

  “斩,斩荒……?”箬兰还未完全恢复嗓音有些沙哑,却也抵不住话中的讶异和疑惑。

  斩荒看着她点点头随后朝着一旁的逆云使了个眼色。逆云会意的朝着他行礼便不见了踪影。

  此时只剩下他二人,气氛一时之间倒有些尴尬。

  一个不知如何开口,一个不知说些什么——尤其是斩荒知道她口中的大妖其实就是自己之后跟不知该如何面对她。

  半晌,斩荒刚要开口,便听箬兰先一步淡声道:

  “您先进来吧。”

  斩荒闻言应了一声,便往屋中走直径坐到了茶榻旁。抬眸却见箬兰仍旧站在门口,四处张望着似是在找什么。

  斩荒心下了然,开口道:“你在寻那小麒麟吗?”

  “你见到它了么?”箬兰闻言回身看向他。

  斩荒点点头,有些不知所措的尬咳的一声:“咳……那个……你先坐着吧。你刚醒还是应当多休息。”

  “……嗯。”

  待到箬兰在另一旁坐下,斩荒便将倒好的茶水放到她手边方才支吾道:

  “箬兰,我……”

  “你怎的知晓我如今的名字?”箬兰一听看向他有些疑惑。

  斩荒轻叹了口气,缓声道:“因为,我就是你救的岁岁……”

  “是你?不可能!”箬兰闻言有些激动的起身,手边的茶盏也被打翻。

  茶水顺着桌子流到了地上。斩荒见状轻轻一挥,一切又恢复了原样。

  “你……”箬兰看着他,眼中有疑惑,诧异,但最多的还是怀疑。

  毕竟在她记忆中,他一向强大,不应该……会被人伤到。

  “你先别激动,先坐下。”斩荒一时也觉得头疼,只好先劝人冷静。

  待箬兰坐下,斩荒这才把事情的原本同她娓娓道来。

  听完一切事情原委的箬兰久久不语,喝着茶垂着眸不知在想些什么。

  “所以,你要回北荒了吧。”

  原本是疑问,她却直接用了肯定的语气。

  “妖族不可一日无主,休养的这些日子都是逆云在帮我应付。若是我再不回去,会起疑的。”

  箬兰点点头,好似在叹息:“是啊,你是妖帝,有自己的责任……”

  手中的茶盏被放下,箬兰缓缓起身朝着他行了一礼:

  “既如此,恕箬兰身体抱恙——便不送了。”

  见着人要离开,斩荒下意识的喊出口:

  “箬兰!”

  “妖帝还有何事?”箬兰微侧目望向他淡声询问。

  然而想问的话在口中辗转反侧,半晌终是叹了口气:

  “罢了……”

  箬兰垂眸自嘲的笑笑,出了竹屋。

  说是北荒那边有些急,斩荒还是待到了她身体恢复的差不多方才欲离。

  这几日,箬兰同他说的话实在不多。听到他要离开,这才有了些不一样的反应说要送送他。

  

  

  

18.

  “今日下雨,百草谷会起雾容易迷失方向。”

  箬兰无视他的劝告,打了一把油纸伞走到他身边替他撑着伞。

  其实有妖力,他们根本淋不到半滴雨水。可斩荒见她这般,只好随她。

  二人在前面并肩走着,逆云跟在他们身后不远。

  “你……都知道了?”

  斩荒一愣,而后有些尴尬的应道:“帮你疗伤的时候,无意间看到了……”

  “嗯。”箬兰点点头,脸上表情倒是并未有什么变化。半晌,她才喃喃出口:

  “其实……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不过是些不堪回首的往事罢了。”

  那我也算吗?斩荒听她这般说,突然就想问问她。

  想起那晚她喝醉她无意间吐出的那些话,斩荒真的很想问问她。可话到嘴边,就剩下一声叹息:

  “若是当时再多派些妖去搜寻你就好了,或许你也不至于这般。”

  箬兰闻言淡淡一笑:“其实现在也挺好的,我如今在这里过得也很惬意。”

  就是……一个人……

  斩荒见她有些忧伤,刚想出声安慰便见她突然抬起头止住了脚步:

  “到了,前面就是谷的出口了。”

  “……嗯。”斩荒第一次觉得会有某一段路这么短。

  “你……可有什么要同我说的?”

  “嗯?”箬兰闻言一愣,随后想了想便转身看向他点点头:

  “有”

  “记得照顾好自己,也祝你——得偿所愿,然后……然后早日娶到白夭夭……”

  “没了?”斩荒全然没察觉到自己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眸间都有些失落。

  “还有一条。”箬兰看着他,忽地伸手点了一下他的眉间,一道灵力便迅速钻入。

  斩荒只感觉点上眉心的手指分外冰凉,面前人却浅浅一笑:

  “祝你要——岁岁平安。”

  岁岁要平平安安,前程似锦,万事无恙。

  斩荒一愣,虽不是自己想的那句但终是点点头应道:“会的。”

  “你也记着照顾好自己,若是出谷了可以随时去妖族寻我。你如今身子未恢复,要一切注意,别像之前那般劳累了。那个百草我也已经替你赶跑他了,他不敢再来烦你的,然后……”

  细细听完他所叮嘱的一堆琐事,箬兰忽地轻笑出声。

  “笑什么?”斩荒不解的看着她。

  “没什么。只觉得你倒是把我那些絮叨全都学来了。”她摇摇头,唇边的笑意浅浅的挂着:“我只是突然想起一个问题,方才忘了。”

  “什么问题?”

  “斩荒,若是……若是没有白夭夭,或者说……你只是我的岁岁……”

  “你为之动心的,会是我吗?”

  斩荒忽地一愣,方才没听到的问题在此时听到他就好似不知道如何回答了,支吾着开口:

  “那个……我是麒麟……麒麟一生,只会动一次心。”

  “我知道。”她仍旧柔柔笑着,“所以,会吗?”

  斩荒望着她,对上那双看了无数遍的双眸抿了抿有些干涩的嘴唇泄气一般的叹道:

  “……会”

  “我会。”

  箬兰嫣然一笑,像是终于释怀般的吐出一口气:

  “嗯……”

  “还有两壶桃花酿在树下埋着,等你什么时候再回来了,就可以喝了……”

  “好。”斩荒点点头向她保证:

  “待我何时登了九重天,我就来接你回去。”

  他知道的,那里是她的家。

  看着红色的身影缓步到了出口,再不曾回头。

  箬兰才露出那些不舍和些许愧疚来,眼眶中溢满的泪水滑落脸庞滴落到地上和雨水混在一起随后沉入草地,隐匿无踪。

  斩荒,对不起,我可能不能随你回去了……

  离了谷,便把我忘了吧……把无疾兰忘掉,把箬兰忘掉。就当……你做了一场梦可好?

  对不起,我这次只想自私些……

  

  


19.

  斩荒彻底出谷的那一刻箬兰留给他的灵力让他瞬时就晕了过去,却又在片刻便苏醒过来。只是这一苏醒就真的彻底遗忘了一切,连带着那朵还未化形的无疾兰一起被那道柔和的灵力带着消散远去……

  她说,斩荒,岁岁——你的前方,应当万事无虞,我会在你的影子里护你。

  斩荒忘了箬兰,可逆云没忘。他记得,但他没有告诉斩荒,就像她叮嘱的那样隐瞒这一切。

  箬兰是个实在聪明的人,好像算得到一切可能。

  逆云感叹的同时也在暗地里照着她说的将斩荒所有发现的不对找到了再合适不过的理由。

  于是遗忘一切的斩荒,整颗心都也只剩下了白夭夭。

  一次又一次,痴情的对白夭夭诉说着自己的爱意。一遍又一遍的,像是用刻在骨子里的情去不顾自己的帮她。

  甚至不惜动用自己的麒麟血。

  逆云也不知何时发现他们身边多了一道气息,只是总找寻不见人。

  可惜,斩荒发现不了。

  因为她送他的那抹灵力里,还偷偷的将他的感知隐去——只隐去了对她的感知。

  这个导致的后果,大概就像箬兰站在他面前,他也会自动忽视而过的程度。

  逆云不由得好奇她是如何做到这种程度的?

  于是在某天,她主动现身在他面前时候他问出了口。

  箬兰还是那般模样,着一身洁净如雪的衣裙,外面是一件云缎面的斗篷。面上仍旧温和,看着便温温柔柔的。

  听了逆云的问题她也只笑笑回答:“大概……我是从他那里学来的”

  “我算是他养大的,不是吗?”

  曾经那两年便是她的所有,不是吗?而如今,不过是又多了这几个月。

  “把这个无疾兰果给他服下吧,祭出麒麟血伤身的。”

  一颗不过巴掌大的果子出现在逆云手中,他错愕的抬眸看着她。

  “无疾兰果本就是治病之物,如今我成了人,所结出的硕果也应当不同于一般的无疾兰。”

  “给他服下,能帮他精进修为”

  “我还小时给过他一颗,他虽忘了,但你知道怎么服用就足以。”

  见着人说完要走,逆云赶忙问她:“你不去见见主上吗?”

  箬兰一愣,笑着摇摇头柔声回答他:

  “不了,没必要见到。”

  这话间的苦涩,只有她自己知道。

  末了,她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看着他开口告知:

  “这是我最后一次出谷了,此后——我就安心待在百草谷了”

  “你切记照顾好他,也提防着点他又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来。”

  “为何不再来了?”逆云有些疑惑。

  箬兰笑笑,朝他摊开了手掌。一朵深紫色的莲花印记安安静静的躺在她柔软的手心——那是妖族的法宝。

  “万象令?!”逆云讶异的看着她,“你是如何……”

  箬兰笑着,缓声道:“那夜我也在,白夭夭夺了万象令,斩荒欲追回却被天帝挡住”

  “说来也巧,你们倒是谁也注意不到我。”箬兰说着轻笑两声,“万象令,果真还是不能现于世”

  “总有人觊觎,总有人想着夺取——倒不如和我一同归隐山谷。”

  半晌,逆云也笑了。

  “也好。”

  箬兰眼底闪着稀碎的星光,好像随时要凝成一颗剔透的珠玉滑落。

  “我走了,看好斩荒,照顾好他……莫要让再他受伤了”

  “否则”

  “再化为原形可就没人再照顾他了。”

  只是或许连箬兰自己都没有想到,这一去不回的,会是斩荒。

  

  

  

20.

  在百草谷里的日子,于她而言已经不再有那么多盼头。

  望着雨停雨落,桃花盛放又再次凋零——她好似又回到了以前那段没有小麒麟的日子。

  箬兰某一天在山谷里又捡到了一只受了重伤的金丝雀,是一只刚化形不久的小妖,倒是个喜欢叽叽喳喳的俏皮姑娘。伤好之后便跟着她在这里生活。

  箬兰也不知过了多久,只记得那又是一个夜晚。她习以为常的躺在屋外的竹椅上,嗅着风过时带来的丝丝桃花香,望着手中的万象令发呆。

  她不知为何,今天莫名的有些心慌,总有一种不好的感觉。

  回过神,不多时又望着那棵桃树发呆。

  她想着,桃花酿如果好了,便自己喝了,不给他留算了——反正,人间又不是没有酒。

  于是箬兰同往常一般,就这样在曾经他喜欢的躺椅上缓缓闭上双目睡了过去。

  箬兰做了一个梦,梦见的是回到百草谷之后常驻她梦中的熟人。

  “斩荒……”她看着面前熟悉的红衣,一阵恍然。

  因为这种感觉,不同于以往梦见他。

  这次,很真实。

  但她不想再去想那么多了,她也好累啊……

  于是箬兰笑着,扑向他展开的怀中,紧紧抱住他:

  “我好想你啊……我都不记得这是第几次梦见你了……”

  斩荒的手臂回抱住她,骤然收紧,将头埋到了她的脖颈间喃呢:

  “我也好想你……”

  箬兰放开他,伸手轻抚上他的面庞瞧见了他唇上的血迹眉头微蹙:

  “怎么这次梦到的你受伤了?”

  “我都没想过你受伤……”

  斩荒望着她眼中的心疼,半晌终是开口询问:“为何,要让我忘了你?”

  箬兰嫣然一笑,替他轻拭去唇上的血迹柔声道:

  “这是你第三次问我,前两次也都是在梦里。可都不像这次那般突然……”

  “在前两次的梦里,你都是因为逆云说漏嘴了,然后怒气冲冲的来寻我。没这么温柔……我都不习惯了……”

  面前人闻言忽地一笑。便听她又缓声道:

  “我想你忘了我,只是怕你被牵住。我说过的——要你前程似锦,万事无恙”

  “至于我,只活在你身后的影子里护你就好。”

  “箬兰……”斩荒笑着轻唤了她一声,俯下身在她唇上落下一个轻柔的吻。

  蜻蜓点水一般的吻,却让箬兰有些呆愣,也让她忽地感觉到不对。

  “斩荒……”她皱起眉看向他,忽地想说些什么却被他轻声打断:

  “你先听我说可好?”

  “箬兰,妖族我交给逆云了,我相信他会管好的。你也照顾好自己,此后妖族任你来去……”

  “你啊,莫要再学我,学我那般傻”

  “这次,换你把我忘了可好?只是可惜我如今不像平日那般,不然也学你施法”

  “听话……我要走了……”

  星星点点的紫光散开,斩荒逐渐变得透明,面上却仍旧带着柔和的笑意看着她。

  “等等……斩荒!等等!”

  箬兰想伸手抓住他,想问清楚,却抓了个空。抬眸只来得及触到散去的紫色星光。

  “斩荒!”

  刹那间,她从梦中惊醒,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反应过来是做的噩梦后,她直接瘫倒了在躺椅上。

  望着天上的繁星点点,她不安的觉得很像梦中散去的人……

  她也希望这只是梦。

  

  

  

【后记1】

  北荒多了一位妖主,就在前妖帝消散之后没过多久突然出现的。

  原本以为可以夺得妖帝位置的,曾经不安分的一部分妖族欲与逆云带领的,忠于斩荒的另一半妖族开战。

  开战的那一天,两方势力相对峙。而就在即将开战的那一刻,穿着一袭似火的红衣人从天而降,还带着敌对的首领。

  那人带着一张半脸银面,只露出一张朱唇和一双干净的双眸。

  已然受了重伤的敌对首领被不客气的扔到他们前排人的脚边,像个垃圾一般。

  两方见状顿时停止了喧嚣,静静地看着这突然出现的神秘人。

  逆云几乎是在她出现的那一刻就认出了她。

  一袭红衣似火,一头乌黑的长发被两旁的金鸟翅羽向后挽起。

  恍然间,他以为是斩荒回来了。然而不光是他,众人都在那一袭红色身影出现时误以为是他回来了。

  可出现的不是他,但是是个同他很像的女子。

  “你们的首领已然俯首。怎么,还想打吗?”

  她说话声不大,却无误的传到了每一只妖耳中。

  一时之间,私语四起。一只熊妖忽地站了出来朝她喝道:

  “你是何人?也配在此地指手画脚,识相的还不速速滚开!”

  话音刚落,他便被凭空提起。在半空挣扎不过半刻,那人只一握拳便见那熊族族长已然化作一阵尘埃。

  “万象令在我手中,尔等妖族还要谋反?”

  她说着祭出了手中泛着紫光的万象令。

  众妖见状大惊失色,反应过来后赶忙跪下齐声道:

  “恭迎新妖帝!”

  不过识趣的妖在这一刻一眼就看的出来,这个新妖帝同他们前妖帝是认识的

  因为她太像他了。

  “处理好他们之后再来见我。”

  那人走到了逆云面前只淡声吩咐完便化作一阵白雾消散而去了。

  这一行为也就更笃定了某些妖的猜测。

  

  箬兰推开房门时还有些恍惚

  这里的一切貌似都没有变,好像她不曾离开,仍旧是那个刚化形的奶娃娃,或者是那个化形都不曾的那一株无疾兰……

  “兰主!”头戴羽毛发饰,身着明黄衣裙的少年忽地出现在她跟前笑嘻嘻的唤她。

  箬兰笑着揉揉她的头柔声询问:“百草谷都打理好了?”

  “嗯嗯!都交给蛛蛛他们了!”

  “嗯……”

  “叩叩”门被轻叩响,箬兰转回身便见到了安排好赶过来的逆云。

  “逆云,好久不见了。”她摘下面具,仍旧那般温柔的笑着。

  只是一袭红衣,一抹红唇看着与以前实在不一样呢。

  “你怎么来了?”逆云问道。

  “我?”箬兰指着自己笑笑,“我若不来,妖族开战损失的可是你们。”

  自从上次来到妖族已经过去了三月有余。上次她做完那个梦之后便在第二天直径跑来了妖族问他,得到的结果……让她就那样在百草谷待了三月,期间喝光了她的桃花酿,放弃了她所有的安逸,就这样回到了妖族。

  她说,他所在乎的,我总得帮他守好。

  她要亲自守好,同她在乎的一起。

  

  

  

【后记2】

  箬兰用了两个月的时间将曾经散落的妖族收服回来。

  在逆云的指导下,她学着他曾经的模样恩威并施,顺带还解决了几个常年不服从管教的族长。

  他们说,她其实要比曾经的斩荒还狠上一些。

  可她又比曾经的妖帝温柔好多,因为她会行医,会不辞辛苦的帮他们治病。

  也靠着医术,她收服的妖族大多已然信服于她。

  北荒相安无事,再无战乱。

  所以在某一天,她去了趟凡间。那天下着朦胧的细雨,西湖之上有一白衣女子哭诉衷肠。

  她就那样在桥边的柳树下撑着伞淡漠的看着白夭夭坠入湖底的全程,面上没有丝毫松动。

  半晌,她才像是叹息一般道出一句:

  “走吧……”

  自己不过也是个像她一般的痴情种罢了。

  斩荒与白夭夭和许宣的这些缘起缘落,在这一刻都已经消散了。

  “姑娘留步!”

  她突然听见有人喊,随即便见一个熟悉的人影拦住了他们。

  “你是谁?拦我们家小姐做什么!”黄葵——也就是跟着她的那只小金丝雀,顿时警惕的看着面前的人。

  箬兰看着面前的人只轻轻一笑:

  “百草仙君”

  “好久不见了。”

  百草仙君打量着面前的人,这才突觉些尴尬:

  “箬兰,你如今……”

  “您如今该称我一声妖主。”箬兰语气淡漠,看着他只宛如一个陌生人。

  百草仙君一愣,片刻垂着眸子轻叹了一口气向她拱手行礼:

  “妖主,天帝请您去一趟蓬莱。”

  箬兰微蹙眉:天帝?斩荒同她说过的那个同胞哥哥?

  “可有说何事?”

  百草仙君摇头答道:“并未,只是说想见您。”

  “……那走吧。”

  

  

  

【后记3】

  “天帝,妖主到了。”

  箬兰跟着他去到了蓬莱,在湖边见到了一个人。

  那人有着一头霜发,一半用金冠高束起,散下的便柔顺披在他背后。一袭白衣有着金色镶边,长衣摆如盛开的昙花般盛开在身后——神圣得不沾染任何世间凡尘,傲如雪山上的雪莲。

  他站在那里倒让她想起了雪中的松柏。

  “你先退下吧。”天帝开口道。

  “是。”

  百草仙君一离开,天帝便含着柔和的笑意转过身看向她。

  箬兰在看见他那同斩荒无二的相貌时,愣了一下随后便笑了:

  “您真像他,但又一点不像。”

  “哦?”天帝闻言饶有兴趣的看着她,“你倒是说说我与他何处像?何处不像?”

  “除了相貌有九分相像,其他都不像。”箬兰笑着回答了一句,目光落在他面上。

  这般模样,她有多久没见过了?她好像也记不起来了……

  天帝笑笑,转回头又看向清澈见底的湖面:

  “百草仙君说,你生长于蓬莱?”

  “是。我是蓬莱生长的无疾兰,修炼成形后便被他带去了人间。”

  “那斩荒同你是何关系?”

  箬兰垂下了眼眸,淡声道:“没什么关系,只不过是我想替他守着他在乎的这些。”

  “你一厢情愿?”

  “自然。”箬兰笑了,复看向他:“天帝您把我叫来就是为了问这些儿女情长吗?”

  天帝一挑眉转头又望向她:“这些与你无关紧要吗?”

  “可这些同您无关。”箬兰淡漠的看着他。

  “的确,这些与我无关。”天帝点点头。

  “可是你是我算无遗策的变数”

  “对于斩荒的变数。”

  箬兰有些疑惑:“天帝是什么意思?”

  “若我告诉你,斩荒还活着,只是过于虚弱——你当如何?”

  

  


【后记4】

  箬兰当即愣在了原地,随后迫切的问道:“他在哪?”

  “他如今只剩一抹残魂。”天帝一翻手,一只几近透明的五色麒麟正窝在他手上睡的正熟。

  一抬手,小麒麟便缓缓落到了她面前。箬兰抬起手,将熟睡的小麒麟捧到手心,一双眼中盈满水光,带着无限的眷恋与思念。

  “他如今只剩一抹残魂,需得你好好温养。”

  箬兰看着他,颔首道谢。

  她随即将这一抹残魂融入了自己的本体花蕊处包裹起来。

  失而复得的感觉太过于喜悦,箬兰捂着心口——那里是她盼了百年的温度。

  回到北荒,箬兰将这一好消息告诉他们,逆云也甚感高兴。

  只是高兴的同时也不由得感叹,毕竟温养残魂是个靠时间的事情。

  或许千年,或许更久……

  可她说,不过是时间,她又没什么可惧的。

  她所期望的一切,不过是心口的那一抹温度。

  

  

  

【后记5】

  于仙于妖而言,时间也不过是白驹过隙。沧海桑田,不过也只是转瞬间的事情。

  千年已过去,如今北荒的所有妖族都知道他们如今的妖主在等一个人,等他们曾经的妖帝回来。

  只是,她都等了千年了,真的能回来吗?

  没有妖敢问,毕竟谁都知道,妖主所做的一切也只是为了那一妖。

  所以他们的故事,其实也在坊间广为流传呢……

  “书接上回!话说这北荒曾经的妖主啊,乃是前妖帝偶然间捡到的一株无疾兰。无疾兰见那救她的人相貌英俊不凡,便一见倾心芳心暗许……”

  回到一袭白衣的箬兰听着这人间的说书人道出他们的故事,笑笑悠然饮尽了一口茶水便留下碎银几两起身离开了这客栈。

  回了北荒,她便到了那棵曾经他为白夭夭种下的桃树下坐着。

  如今的北荒,她已然尽数交给逆云,连带着那万象令一起。

  风柔柔的拂过,夹杂着桃花一起落在她散落开来的发间和洁白的盛开衣裙上。

  箬兰半趴在那粗大的桃树根上睡的很熟。

  她近日总是这般嗜睡,许是……他要回来了吗?

  箬兰暗自期待着。

  她偏爱趴在这棵桃树下,这里有着斩荒的气息,所以她睡得很安稳,睡的很香甜……

  黑色的羽衣外袍忽地被人轻盖在她身上,动作轻柔的像是怕惊醒她。

  “箬兰……”

  

  

  

  诸位520快乐!特地来卡个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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